好吧,当年看《花样年华》,只记得张曼玉站在窗前,一袭高领的旗袍,望之失神。我记得当年想用牛仔布做旗袍交作业,失败,当时连旗袍的省道怎么转移都不知道(现在还是不知道🤷)。那时觉得高领好美,当年的媒体炒过这个话题,说戏里换了26套旗袍云云,如今再看,原来竟都是囚衣。

当时因为这电影,时尚界(如果当时有的话)掀起过一阵旗袍热,老上海、红帮裁缝,以及次年在上海的APEC出了一个“唐装”热(当时学校导师在媒体发文提议应该叫“华服”,应者寥寥),彼时三联出了一本新刊叫《三联生活周刊》,喜欢谈论这类话题,导师提过几次。如今想起,觉得帝都学院看这片,好像隔了山重水复的距离,尤其是香港、上海、新加坡、柬埔寨……一个旧时代的南方华人的移动的社会,远国的华人,正如电影字幕里说的“消逝的时代”,其实是看不见的,因为从未经历,谈何理解,更遑论共情了。
关于高领,张爱玲曾写过,好像是在《更衣记》还是《对照记》里,说民初曾流行过一阵,点石斋画报里的妓女图都是高领,然后好像是五四时期变低领了,甚至出过无领,1940年代后高领又开始流行,她自己就改过好几身,还画插图记之。这片子复现了一个移动到香港的上海人社会,穿着作派还是1940年代的,只是用料比较“现代”了,这次就注意到,印花料子尤其多,且有化纤嫌疑(当然是模仿真丝质感的),彼时香港纺织业正发达,记得南丰纱厂的历史陈列中就有去印尼开厂的介绍。唉,学过服装的人,仍不可避免地关注这些物质主义的细枝末节。
还有一个感觉:王家卫不算是那种「潇洒的人」。我所理解的「潇洒」,就是不留痕,说走就走,该出手时就出手那类,不会对某事、某物、某时代投入太久太多的时间,可能大S就是这种,有魄力,说干就干。干大事的人,都应该是“潇洒”者。王家卫应该不是,他会陷落,会具体到某个很具体很细节的东西上,久久不愿离去,所以他当然是怀旧的人,对过去深深眷恋……譬如这字体,一种在民国和共和国时期的标语宣传中泛滥的字体,在远国离岛,就显得极具魅力,他甚至将自己的公司都取名为「泽东」,这种嗜好跟电影里的风情万种、惆怅作派,以及有些絮叨的语言,都有很大的矛盾性。包括这次重映版本里多出来的2001年的情节(个人觉得多余),其实跟原版是不搭的,也是絮叨之人改不掉的毛病:总会留点尾巴。潇洒干脆利落之人断不会如此矛盾重复,包括好几次王家卫的大失水准之作。

以及同为巨蟹座,对王导爱钱也是理解的,旧作不断重映,当然是为了捞钱,当然也恋恋不舍,爱自己的作品,舍不得…多汁之人当然有灵敏的感觉,碰上了就能做出杰作,譬如这部《花样年华》,但也真的,“信碰”之下,更加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杰作,甚至还会“狗尾续貂”,唉,我这是感叹遇到了同类人。
发自朋友圈。2025.2.1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