差点错过尹丽川的……第三部电影吧,《公园》看过,《牛郎织女》没看,这部《出走的决心》真好,可以说她终于有了代表作了,此后没有「作家尹丽川」,只有「导演尹丽川」。
交通工具,与自由的关系。学会开车,就能找到更大的自由。私家车自然毋须多说,即便是刚从医院出来,稍一晃神,上了公交车,也是女主难得的自由时刻。读书时代的大卡车,恋爱结婚时的自行车,中年时的电瓶车,以及真正出走的小汽车,都是帮助女主拥有了一定的自由。由此可以理解,为什么21世纪最初十年,中国的私家车拥有量大爆发,与当时中国人的自由观念是同步的,那是近百年来少有的自由主义取得主流地位的十年。
「不明事理」……女人应该知书达理,尤其是出身好的。这是儒家对女性的规训。一个可能的社会潜意识,是女性被视为非理性的代表,感情用事是女人常见的思想行为模式,因此如果女人难得的识大体顾大局,就会被认为是值得推崇的。然而为什么要服从这样的规训呢?女人如果就是要放纵自己的非理性呢?我不知道会如何,但好像会对物种不利,因此族群的主体意识才会抑制。
「拿碟醋」……男人的命令句,没有主语宾语,只说动作,属于驱使牲口/奴隶的语句。
「总不至于让我去扫大街吧」……女儿失业后一时情急说出这句,她可能意识到也可能没有意识到,这句情急之下夺口而出的话,刺痛了曾经真的去扫大街的母亲,而此时母亲并没有说什么。这可能也隐隐地埋下了李红的一个意识:女儿终究还是没抗住,还是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,也因此她最终还是决绝地出走了,即便因此会让女儿落入她曾经被困住的局面:为家庭育儿所困。
话说,这几天在橘子洲练摊,遇见一位清洁大妈,清瘦、不高不矮,戴斗笠,穿橘色制服,背着拉绳的双肩袋,手持扫帚与撮箕,在我的摊位前静静地看每一个展品,真的是每一个都注视很长时间,几乎一两分钟,没有那个观众/游客会在一个展品上停驻这么长时间,因此我很容易就注意到她。我稍稍看到了她斗笠下的脸,有点苦相,应该是个命苦的女人,沉默、卑微,一如大部分底层人。有一次清扫的间隙,她也随意地坐在供游客用的折叠椅上,看看江边的风景。昨天的天气很舒服,江边的风尤其让人沉醉,我去丟饭盒时,回头就看到正在椅子上瞌睡的大妈,身姿以一种S型的方式歪斜着,手里还攒着工具。她累了。我突然觉得有点心酸,联想到工作室门口也有一位每天来清扫的大妈,她们几乎是一样的,辛劳、沉默……也许并不是,如果你真的去开启话匣子,她们也许能跟你聊聊过去的事儿,譬如做姑娘时跟人去山上捡柴什么的。anyway,所谓扫大街的,我经常将他/她们作为「工作就是勤勤劳劳的每一天」的实例,象征的就是工作本身。
「逃离是刻进女性身体的史诗」……因此联想到:
- 女性无祖国之说(走歪一点即「人尽可夫」),民族、国家,甚至信仰,都不属于女性。
- 女人,永远都是外人。
- 铁链女。多么具有象征性和讽刺性的现实案例啊。
- 《逃离》,爱丽丝·门罗。尹丽川的《出走的决心》是不是可以算作影视版的《逃离》。
另外,现实中确实少见「流浪的女人」,homeless群体中多为男性,女人天生被认为就应该待家里……如果女人一定要去打流,那她算不算女人?所以这一提问中,女人与家庭是划等号的,这当然不对,但现实却是如此。从这一层面来理解,家庭确实是上帝对女人的诅咒,甚至情感也是。因为无情的男人被认为是可以存在的,而无情的女人……实在是有悖于上帝的定义。
最后,咏梅的形象还是,多少有点女文青的气质,老感觉是尹丽川的诗人背景附身了,要是让气质更加接近街头大妈的演员,譬如丁嘉丽那样的,会不会更「接地气」一些?不是说咏梅不好,只是咏梅的气质本来就是稍稍清新脱俗了,她真的就是电影中那样,刚发了工资就会去买花的那种人,审美的、理想主义的、保有女大学生气质的,而不是那种活在俗世尘埃中,被包浆了、浸透了,泯然于街头泼妇那种的——丁嘉丽应该就是能演出那种(比如去扫大街),还有《万箭穿心》的颜丙艳。颜甚至更尴尬:审美不够但演技极好,没有遇到好导演好剧本的话她就只能演配角做陪衬跑龙套,不上不下的,好尴尬。咏梅还算是幸运的,可能确实多亏了那脱俗的气质,演技不一定能比得过丁、颜等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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